胡兴波 | 螃蟹

螃  蟹

文/胡兴波

记不清第一次看到螃蟹时是什么情景。我能回想起的关于螃蟹的第一件事，就是第一次吃螃蟹。把螃蟹掏去内脏，掰掉壳儿，将蟹肉和蟹腿扯开，拌上面粉和佐料、水，然后用油一炸，黄亮亮的。想起来就条件反射咽吐沫。在常年有水的沟里，扳开翻起大一点的石块，下面就可能会有或大或小的螃蟹匆匆地爬着找地方躲藏。螃蟹是有武器的，就是那叫人有点儿害怕的蟹钳。胆儿大点手疾眼快就能有所收获。

那大概是上小学低年级的时候的事儿。后来却听说螃蟹有寄生虫是不能吃的。这种说法，家乡的人们都相信了的，好多年都没有人敢再吃螃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乡亲们似乎又淡忘了。偶尔也听说谁谁不相信有什么寄生虫，还是又吃过了的。山沟里的螃蟹能不能吃？不得而知。山上的螃蟹不多，大人们天天都很忙，没有谁去专门捉螃蟹。一般也只有小孩子特别是男孩子爱干这事儿，吃不吃还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觉得好玩儿。捕捉舞爪横行的螃蟹是有点儿刺激性的。

有一次捉到了一只挺大的螃蟹，我们几个放牛娃也不管有没有寄生虫什么的，就掰下蟹腿用柴火烧着吃。因为没有任何佐料，那烧烤蟹腿肉到底是不怎么美味，但也还是又一次证实了蟹肉确确实实如人们传说的那样是有自然的咸味的。为什么蟹肉是自然咸的呢？我们那里有一个流传久远的故事，说螃蟹是一个童养媳变的，此前公婆家作践虐待这个童养媳，给她吃的菜是另外做的，而且连盐都舍不得放，童养媳就经常偷盐吃，后来却被婆婆发现，用手指甲狠掐其背，童养媳被折磨致死，化为螃蟹，因为盐吃得有点多，螃蟹的肉仍都是自然咸的，而螃蟹背上的凹纹，就是狠心的婆婆留下的指甲印。传说不是讲科学道理的，但这故事也还是有些意味的，倒是或许有可能让人同情起螃蟹来，或者说，至少是会让人同情那个可怜的童养媳，憎恶那个恶毒的婆婆的。

后来读初中时的一个暑假的一天，我偶然间想起第一次吃螃蟹的情境，忍不住馋，忍不住手痒，就还是忙着如法炮制过一次，但总觉得没有第一次吃的时候那样美味了。再后来读到鲁迅的《论雷峰塔的倒掉》，自然憎恨起那最终变为螃蟹的法海来。当然传说只是传说，螃蟹不是人变的。如果螃蟹真是道貌岸然实则坏透了的法海变的，那活该被人烹吃。再后来读到雨果的《巴黎圣母院》，觉得副主教克洛德也是一个法海式的人物。看来道貌岸然者的要求是用来要求别人的，胡作非为的恰恰是他们自己。就像横行的螃蟹，攻击别人，实则是自己想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