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多丨狱警故事·桔子山决斗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作者毛多:,家族多人司职狱警

 

已是凌晨时分。

夜幕上缀满了无数星星,有的组成大阵,有的孤零零地发光,仿佛睿智的思想者。风一阵阵从桔子山上下来,裹挟着桔子成熟的甜味,那些青草树叶的气味夹杂其中,把空气熏陶得醉人。小江去场部吃了个宵夜,哼着轻快的小曲,在夜色中疾步走向家属楼。刚跟他一起宵夜的人中,有一个长相可人的年轻姑娘,是本大队新进的女警员宁宁,小江挨着她坐的,两人有说有笑聊了不少,令小江遐想的同时,又想起令他牵肠挂肚的唐唐,暗自嗟叹不已。

池塘边的东苟此时按捺不动,听到小江一步步上了楼梯,打开房门进屋,才转身把手上的鱼线甩进了塘里。接着,他把绑着鱼线的竹竿插进塘边的泥土。他对插下的几根竹竿怀有热望,要是明早来可以收上王八,灿宝就有口福了。

回到家东苟躺下睡着没多久,外边的轰响就把他惊醒。这响声很奇特,轰隆隆、哗哗哗,伴随强烈的震感,床在摇晃,窗台上的小花盆一点一点地移到边缘,掉到地上摔碎。

看来像地震。

东苟从床上弹起来,几下穿好衣裤,到隔壁把熟睡的灿宝抱起来,往屋外跑。灿宝哇哇大叫,不晓得怎么回事。

打开门到屋外,东苟傻了眼,建在不远的地窖在夜色下像一头巨兽矮塌下去,发出凄厉的嚎叫。砖块与砖块、砖块与大地碰撞发出的巨响连成一片,土地发出痛苦的呻唤。一股巨大的尘土悄悄袭到了跟前,前锋在昏黄的走廊灯下面孔狰狞。

爸爸!那里塌了!灿宝从东苟怀里溜下来叫道。

东苟牵着灿宝的手,跑到楼下时,见许多住户已经站了出来。东苟领着灿宝往后面的桔子山跑,回望塌方那边的动静减小才停下来。身上出了不少汗,这时被风一吹,就有些凉。东苟清楚地知道,地窖内贮藏的是一筐筐新鲜的桔子,这一跨,桔子全完蛋,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

第二天天亮,垮塌的地窖前围满了人。这之前,东苟去池塘边察看了一下鱼线,有几根鱼线原封不动,饵还挂着,有两根鱼线断了,鱼钩鱼饵不知去向。东苟猜,昨晚的动静把钩上的王八激发出神力,咬断线逃了。

围墙支离破碎,红砖和桔球随地都是,桔子的汁液黄黄地涂抹在地上,像宣纸上泼开的水墨。

大家七嘴八舌,谈论昨晚发生的这场事故,发表不同的见解。,他们放出话来,不吃饱不收兵。急煞了家长,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随他们一道,爬进那稀里哗啦的所在,太不成体统。

好在是晚上,没有伤到人。老杨对东苟说。可惜哟,可惜了这些桔子,一个个又红又大又圆,汁液饱满,全喂给土地了。

隔两人不远,大队长站在一筐被砸得稀烂的桔子前,沉默不语。

地窖、桔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有他本人,才最明晰。

陆续有家属拎着竹筐和袋子往这边来了,把地上残破的、完好的桔球拾进去。刚到的一小队犯人也在忙活,对现场进行清理。负责指挥的副大队长小黄手叉着腰,吆喝指挥。

人群渐渐散去。

晌午时分,放学的孩子们欢呼着冲向地窖的断壁残垣间,边捡起桔子剥开来吃边捡起往书包里装。

大队附近的乡民也闻讯赶来,加入到这个行列。

一个金秋的硕果,一晚过后被付之一炬。

地窖垮塌的原因不详,但经过小黄所领小队的清理,仍有一些未损坏的桔子从废墟里被捞出来,挽回了部分财产损失。小黄在人前自得,说自己立下大功。大队把这些桔子全部分发给干警,做了福利。

分桔子是在队上的食堂。事先,唐唐请东苟帮忙代领。东苟在食堂领完自己那份,又找负责分发的小黄说明了一下情况。小黄眼珠瞪得溜圆:哪有代领的?你又不是她什么人!东苟微微有些不快,说,只是一点桔子。小黄说,物资不论大小,不论多少,都是别人的,她说让你领就领啊,又没向我汇报。东苟说,你非要的话,我这就打电话,让她跟你说。东苟拿出手机,准备拨电话。小黄打断他:哎!免了,都几个熟人,好说话嘛。拿去拿去,下不为例啊!东苟不理他,仍旧拨通唐唐的电话,跟唐唐把事情讲了,又把手机递给小黄:你跟她说吧。别说什么下不为例,我又没犯规,显得你还给了人情。小黄面露干笑,接过手机讲了几句,把唐唐的桔子给了东苟。

东苟拎着两袋桔子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骚动,回头一看,小黄跟几个干警嘀咕什么,他们偷偷地瞄自己。东苟可以明显感到,他们眼神里的戏谑和讥讽。

窑里放假,几个工人准备去镇上逛一逛,招呼毛砣也一起去。之前他们也喊过他几次,毛砣一来怕露面,二来口袋无粮,都没有答应。这次实在憋得久了,想出去透一透,可苦于还是没钱。他想,只透一透就好了。就应承了他们,一道出去。

几个人到了镇上,目的不一样,商量着各走各路,吃饭再汇合。毛砣一百个不乐意,囊空如洗,又不想在马路上瞎逛。他权衡再三,决定跟着一个外号叫鸟毛的工人混,好过白跑一趟。两人在街上走着,鸟毛发现毛砣不对劲,畏畏葸葸往路边上挤,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鸟毛说,兄弟,你大男人一个,出来了就应该照我这样——鸟毛大摇大摆地走几步——你看,螃蟹一样,怕什么?迎着鸟毛的咄咄逼视,毛砣小声地说,钱,我身上没带钱。鸟毛哼了声,说,我以为什么,钱我身上有,要多少我借你,发工资再还我,怎么样?毛砣感激地点头。

街道两边都是些商铺饭店,一个音像店门口摆放的音箱播放出流行歌曲。毛砣跟着鸟毛茫然地走,到一个街道的拐角鸟毛拉住毛砣,附到他耳边说,这样子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俩找点乐子去?说着对他做了个男女之事的手势。毛砣嘴巴大张,眼睛里满是疑问。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工人们聚在一个小饭馆吃饭。饭馆里摆了三张圆桌,落座时毛砣一个人往靠墙角的一张桌子坐。鸟毛喊他,八砣类!你一个人坐那里搞什么?等堂客们来找你聊天哦?毛砣就磨磨蹭蹭地跟他们坐到一起。他们点了一个荤菜搭配几个素菜,要了点便宜的白酒,鸟毛说要给毛砣宰只鸡来补肾,几个人就掩着嘴笑。上好两个菜,几个人把酒倒上喝起来,二两酒下肚话也多了,嚷着让毛砣讲故事。毛砣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喝酒,脸都红了,只顾喝酒吃菜。鸟毛说,你们这几个鳖,就知道嘴巴快活,没卵用!八砣才是搞正事的,晓得啵?他搞妹子不要钱的。几人眼睛瞪得牛大:为啥?鸟毛摇头晃脑地说,搞得舒服,当然不要钱了。毛砣低头扒饭,心想这帮人也是无聊找乐子,不敢去接茬。

下午鸟毛带着毛砣绕了不少路,到镇上一个隐秘的旅店,给两人一人找了一个小姐,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说是小姐,其实是两个半老不老的阿姨,都穿得怪模怪样。一个皮短裤套长裤,嘴上抹得大红,黄色的头发盘旋在头上像狮子头。一个裙子花花绿绿,手上戴满明晃晃的戒指手链,人细看就知道是赝品。鸟毛大方地让毛砣先挑,毛砣感觉挑谁都好不到哪去,就拣了狮子头。四个人在一间房里的两张床上办事。稍有快感的时候,毛砣闻到狮子头嘴里呼出来的强烈的大蒜味,欲望立减,忍着恶心草草完工。他看到鸟毛还在动作,身下的那个阿姨在夸张地叫唤。毛砣害怕极了,让她小点声。狮子头说,你这就不对了,你舒服了人家也要舒服啊!毛砣穿好衣裤坐在床上,心神不宁,起身去查看门窗,关得好好的还要动两下才罢手。鸟毛完事以后,给了钱两个小姐才走,临出门狮子头还冲毛砣抛了个媚眼,眼角堆积的鱼尾纹让毛砣起鸡皮疙瘩。毛砣注意到鸟毛总共给了她们十块钱,不敢置信地问他:十块?两个只要十块?鸟毛顺口接道:应该是一个只要五块。

第二天早上,工人们跟往常一样下窑洞里干活。毛砣跟鸟毛几个扎在一堆里,手上忙活,嘴上快活地聊昨天的事,鸟毛还意犹未尽地说下次要去试试那个狮子头。有人说,那你们两个就真的是姨夫啦!比亲兄弟还亲。鸟毛嘿嘿地笑了笑。毛砣通过他们的辞色,了解到姨夫是两个人关系铁的保障。说话间,洞里忽然一阵剧烈的震荡,洞顶的泥块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有人大叫,塌方啦!逃命啊!毛砣就急忙忙地扔掉工具,跟别人一起往洞外跑。灯也灭了,工人逃跑的时候挤兑踩踏,一时间乱成一团。毛砣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爬出去的,只知道出洞时有人跟在他身后,他的后脚刚迈出洞口,轰地一声巨响,洞口就塌了。

在这场塌方中,有两个工人被活埋。煤窑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干扰,一个礼拜之后复工。鸟毛告诉毛砣,老板赔钱把事情私了了。毛砣问,哪个老板?鸟毛说,老板啊!老板不就是工头吗?反正煤窑都是他的,出了事当然要负责。毛砣问,赔了多少钱?鸟毛轻描淡写:几块钱咯,你以为有多少?毛砣说,不会吧!死个人赔几块钱?鸟毛说,真没多少,好像是几百块。毛砣没再多问,心想如果埋的是自己,钱都不用赔了。毛砣看到,工头比以往更春风得意,买了台崭新的小货车,经常带着豆芽菜(鸟毛给他女儿取的外号)出去兜风,大包小包地拎东西回来,故意当着工人的面拆开,显摆里面的物品。有一次还得意洋洋地让毛砣看他试穿一件夹克,说,名牌,要几百块一件哦!毛砣想,埋的工人也就值这个价。就连那条大狼狗,工头都买了条崭新的狗链子套在它脖颈上,亮光闪闪、叮当作响,好不威风。

持续的高温不降令人怀疑秋的真实和它的本原——夏季的肆虐残留在人的记忆中,接下来的秋几乎一般无二地传承夏暴戾的秉性。

秋的末梢在什么位置,大概没人能够确切搞清楚。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只要添加了爱情这味佐料,秋会变得更长、更深、更悠扬。

大概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料到,有比牵手恋爱更直白和简单的事。这个秋天,也就是那次地窖垮塌事件过后不久,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东苟跟唐唐走到了一起。旁人自是不会知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何种故事,产生了何种效应,以至于如此兵贵神速。

甚至,东苟从未过问,那次人流,唐唐腹中的胎儿生父是谁。他晓得,唐唐心苦,是说不得的苦,去问她,无异于揭老疮疤,无异于火上浇油,所以,他不问。他们默默地在一起了。直至一天,唐唐问他,你怎么从不问我,那个孩子是谁的?东苟顿了顿,说,这不重要。唐唐说,你有权知道,我也愿意告诉。东苟说,那是历史,我知不知道都已经过去了,你没有义务告诉我,我只对以后感兴趣。

当两人手牵着手、牵着灿宝在大队的道路上漫游,兴许有人还没从他们之前的对应关系中回过神来,见面时会脸露惊愕。见惯了世情百态的人们,一时间仍无法接受两人的结合,即算以恋爱之名双栖双飞。

一个傍晚,老杨几乎是飞奔着赶往东苟家,向东苟告知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源自道听途说,虽简短,却力道十足,如拳术中的寸击——极短的距离出拳,爆发出大的力量。老杨听后气血翻涌,借口有事匆匆告辞。

有人说,说唐唐……老杨有些气喘。

咋的?东苟气色怡然。

唐唐是你的。这话说出来,老杨也觉自己像皮球泄了气。

呵呵呵……东苟恣肆狂笑。

老杨四处瞄,生怕灿宝在家。

没人,唐唐带着出去玩了。东苟感叹:,有意思啊。

还不止呢,说你只是找了个……性伴侣。最后三个字,老杨的声音越吐越细。

嗨,不用当真,人家也就过过嘴瘾,随它去吧。东苟不以为意。

那,你会跟她结婚吗?老杨目光炯炯地逼视东苟。

怎么问这个?你管我。东苟没好气地说。

怎么不能问?我是你长辈,当然能问。再说,外面传得不好听呀。

东苟气愤地说,有这么荒唐的吗?我跟她才开始,居然就被盖棺定论。为什么我只要谈爱,就有人来戳脊梁,关他们卵事呀!

或许真的关谁卵事。老杨自言自语地说。

礼拜天一早,东苟站在阳台上刷牙,就听到阳台右侧传来“嘭嘭啪啪”的爆响。虽然隔着黑色的油布,无法看清状况,东苟还是猜测到,住那边的小江在阳台上踢打沙袋。

九点的时候,东苟在坪里发动摩托,准备带上灿宝和唐唐去县城爬山。爆响一声接一声间歇地传来,令人心惊肉跳。灿宝天真地问是不是哪家在放鞭炮。东苟说,那是江叔叔在练功夫哩!

摩托车起步不久,小江从屋里出来,穿着大短裤,精赤上身,盯着摩托远去的方向,脸上的肌肉因用力而扭曲。

在外面大玩一天,东苟三人回到队上,已是晚间八点。唐唐跟灿宝下车,东苟停好摩托,三人正准备上楼,小江冷不防从一边的走廊里出来,对东苟说,哥,找你说点事。东苟摸不着头脑,说,找我啥事,说呗。

走廊灯下小江脸色沉凝:借一步说话。

嘿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东苟跟在小江身后,走上家属楼后面的桔子山,路上心里直打鼓,搞不清小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四周黑乎乎的,住户家的灯光散射到这边,可视范围只有两人停脚处这小块路面。

行啦,这么远,鬼都看不见了,不会是找我决斗吧?东苟说。

正有此意。小江冰冷地说。

晕,抢你婆娘啦?她是你的?

倒不是,但你晓得,我一直对她有意思。有句古话,相信你听过。

“朋友妻,不可欺”吗?

君子不夺人所爱。

跟你扯不清了。说吧,你想咋的?

我们得来个了断。

了断?东苟吃吃地笑起来,他感到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了断?你说。

我打了一天沙袋了,这时候手酸腿软,算是让你。我们单挑,输的把唐唐让出来。

东苟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小江的心智在这个水位上,正要反驳,小江已经不客气地一拳捣过来,打在东苟胸口。东苟气血翻涌,情绪也上来了,跟小江厮打起来。

微风吹,地上草影婆娑,人影闪挪,拳腿影交错。

嘿哈声里,缠斗双方不知觉已使出全力,拳拳到肉,下下沉重。

拳打在脸上,已无痛感,只作抓痒。

脚踢在腰上,权当按摩。

但终究有一两下中了要害的,咬紧牙,接着来,不到不得已,不认输。

东苟心中叫苦不迭,摊上小江这个“宝贝”。

小江钢牙猛锉,一拳一脚俱是恨。似乎一天的沙袋打下来,软了拳脚,硬了心肠。

但东苟仍占不到上风。

须臾,东苟被小江打倒在地。

小江疯了一般,扑到东苟身上,挥舞拳头在东苟脸上打了几下,才停下手。体力耗费使他胸口急剧起伏,大口喘气。小江站起来,朝地上吐了口痰,说,你输了。

东苟跌跌撞撞爬起,弓着腰,捂着被小江蹬正的腹部,阵阵绞痛袭上神经。东苟轻轻地喘着气,说,你不觉得,你已经癫了吗?

成王败寇,唐唐是我的了。以后,你不许再沾她。

哼……东苟冷笑一声,艰难地往山下走去。他像一只虾米,捂着肚子、勾着腰在山道前行。走到家属楼下,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搀他,他回头,灯光下小江泪流满面。

哥,出手重了,对不住。小江呜咽道。

东苟伸出巴掌,在小江脸上轻抚两下,摇摇头,说,轻了,再重我就没命了呀。

老杨的感情也有了新动向,

但文杰却迎来了好坏两个消息,

明天精彩继续!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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