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蟹诗：悲喜总关情
虽然总难逃蒸煮烹炸煎炒烩一类的酷刑，但螃蟹好歹身着铠甲，持枪奋战了大半辈子，称得上正气凛然、铁骨铮铮。
人就不同了，为了一点口腹之欲，出卖灵魂也是有的。特别是文人墨客，但凡吃蟹，总有这许多讲究，除了「昧着良心」赋诗一番之外，还又是饮酒，又是赏菊。
▲ 食蟹必饮酒
比如明代的唐伯虎，他曾写过这么一句：「左持蟹螯右持酒，不觉今朝又重阳。」
食蟹饮酒，美哉快哉。此番风流，可说与《世说新语》中魏晋名士的「右手持杯，左手持蟹螯，便足了一生」不谋而合。
酒与螃蟹是绝配，不必太烈，却也不可或缺，正如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写下的「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
《红楼梦》螃蟹宴插图
自然，也难怪欧阳修身在病中却念念不忘：「是时新秋蟹正肥，恨不一醉与君别。」不过窃窃想来，或许也非为醉别，不过长恨口福太浅罢。
而在盛唐，李白也写过类似的诗句：「摇扇对酒楼，持袂把蟹螯。」
不过，在顺应时令这一点上，似乎并不如后辈唐伯虎来的讲究。撸起衣袖摇扇子，想必天气炎热，并非菊花盛开的晚秋，螃蟹也远未肥美。
▲ 黄永玉《菊蟹图》
从咏蟹诗开始流行的唐代算起，曾为螃蟹赋诗的文人大概有……不可尽数，甚至连名单也无力列出，只能说如雷贯耳，而且个个都情意绵绵。
比如被贬到黄州的苏轼，按说他该游山玩水花天酒地痛痛快快发泄一番，可一看到螃蟹，他又乐得合不拢嘴了：「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到了庐山又说：「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
苏轼一生命途多舛，与唐伯虎悲惨得不相上下，却为螃蟹赋诗二十首，每一首都情真意切。不过，东坡居士也不必太过脸红，他不是为螃蟹咏诗最多的，也不是最肉麻的。
▲ 阳澄湖大闸蟹
在他之后，陆游在《病愈》中写道：「蟹肥暂擘馋涎堕，酒绿初倾老眼明。」对于老眼昏花的陆游来说，螃蟹是一道光，如此美妙，让一切都变得明亮清晰起来。
陆游还算可爱。到了明代，李渔更是在《闲情偶寄》中将「买蟹钱」直接唤为「买命钱」，还为螃蟹写下了这段缱绻如风的文字——
予于饮食之美，无一物不能言之，无一物不能穷其想象，竭其幽渺而言之，独河蟹一物，心不能嗜之，口不能甘之，无论终身一日，皆不能忘之。至于可嗜可甘与不可忘之故，则绝口不能形容之。
这，基本上就是一封情书了。
▲ 阳澄湖大闸蟹
痴心可贵，然眼光却似乎并不高。世人都晓螃蟹好，但自古海蟹不如河蟹，河蟹不如湖蟹，最好莫过苏州阳澄湖、嘉兴南湖，却不知李渔缘何对河蟹情有独钟。
文人自古深情，却也最是薄情。
品尝螃蟹的美味时，他们极尽赞美之能事，用最好的玉石，诸如白玉、翡翠、珍珠来形容，还声称「醉觉人生万事休」、「老死江南不怨天」。
然而，一旦宦途失意、壮志未酬，吃着喝着，就总要拿螃蟹来取笑、咒骂。螃蟹不言不语，照单全收。
▲ 阳澄湖大闸蟹
举一个明代的例子。身为「明代三才子」之一，多才多艺的徐渭曾写过一首《题画蟹》：
稻熟江村蟹正肥，双鳌如戟挺青泥。
若教纸上翻身看，应见团团董卓脐。
前面还一本正经，后面突然话锋一转，董卓一样大腹便便。当然，徐渭真正想骂的却是在朝中一手遮天的权臣严嵩，奈何势单力薄，只能拐弯抹角。
自然，指桑骂槐总好过万马齐喑。再比如宋代《墨庄漫录》中的这一联千古名句：「水清讵（jù）免双螯黑，秋老难逃一背红。」
▲ 青背螃蟹
翻译得通俗一点，大抵如此：都看在眼里呢，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有一双黑手，你就可劲儿蹦跶吧，秋后算账的时候，有你受的。
这句诗来自一个不具名的书生，骂的是北宋「六贼」之一的朱勔（miǎn），措辞极尽刻薄，。
以上节选自24季私享家 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丨24季漫话螃蟹
蟹黄酒，吃大闸蟹，喝蟹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