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东北大烧烤的好施主高大兄弟供养大蟹一箱,客气几句收下。
我那管什么过午不食,忙蒸蟹热黄酒,正好还有盘子白菜肉炒豆腐,滋咂吃地津津有味。
不了解的人总以为我这人矛盾纠结,或消极任性,其实真的不然。我这人是典型的说一套,做一套,问题该想想,事情该做做,对于结果是半夜下饭馆,赶哪儿是哪儿。还有就是这吃喝玩乐,样样都是我心灵的出口,尤其是吃。吃里最迷的就是鱼虾之类,迷不光在其滋味而是吃的趣味。
幼时家境平庸,父母干啥都是在嘴上积攒,吃饭基本是和土豆白菜打混。十多岁都没尝过螃蟹是啥味道儿,只是从别人嘴里得知一二。
我外地有位表舅,不凡的人物,来我家探望时在火车站买来了几只大蟹。家人酒席相待,但那时候小孩是不能上桌吃饭的,要等大人吃完才能吃。可大人们推杯换盏似乎没个完,饭菜混杂着螃蟹味勾的人心里发慌,人不敢上前,远处却总瞄着那红红大大的螃蟹,盼着能省下一只半只的。最可悲的是表舅喝着喝着大哭起来,说想家,想亡妻,大家忙着解劝,又加酒。
月牙儿弯弯,我坐在门槛子上有些凉,姥姥拿了碗热乎乎的炖豆腐和馒头给我和哥哥吃,饿了啥都香。我边狼吞虎咽边问我哥:“螃蟹啥味儿?”哥说:“大概是鱼汤儿和豆腐的味儿。”
人去屋空,桌上罗列着空碟子和菜汤儿,惟有姥爷还坐桌前独饮。我没出息跑过去捡盘子里的省菜渣吃,低头专注,姥爷拿筷子头打我手,吓道:“没出息,菜不能连筷子吃,更不能低头。”我想缩头跑了,却被他小声叫住。老头子从炕桌底下拿出个碗来,里面有半只大蟹,并示意我吃。姥爷总是对我偏心的,竟然给我偷留了螃蟹!
我叫哥来共享,他过来靠着我却不吃,我自己“咔咔”的嚼。姥爷喝着酒看我吃,笑着说给我讲个笑话。我点点头。姥爷说:“从前有个人,每次别人请客他都先把豆腐拿到自己面前玩命吃。别人问他咋这样,他答豆腐就是我的命,不吃难活!一会儿,宴席上了螃蟹,这人忙抢着吃。大家问他,豆腐不是你的命吗,怎么又大吃螃蟹?他却说,豆腐确实是我的命,可见了螃蟹我就不要命了!”
我知道姥爷是在说我,根本就不理他,还乘其不备偷了姥爷口酒跑了。晚上哥没闹肚子,我拉了一宿。看来在火车站买的螃蟹那真是相当的不靠谱。
吃河蟹我没拉过肚子,并且通过读红楼了解了些扭捏的吃法,颇感吃河蟹似乎比吃海蟹有文化。
我只是将吃法存在在脑子里,真吃河蟹从来没试图用过蟹八件。做法上先是用过蒸,然后学会了干煲、卤制、炝炒,但河蟹还是保持原味的好。
从口味到吃法我最佩服梁春华老师。她江苏人,蟹做得好,吃时手拿把小剪刀上下翻飞,我吃一只,她吃八只。梁老师是一位老话剧演员,资深美女,吃得熟练而霸道,可以震慑地我不想再吃,只做旁观。
太太一家吃螃蟹全当饭后小食品,团坐看电视,边看边吃,连说带闹,大家吃一盆。
高智是我发小,吃螃蟹是我最鄙夷地,浪费之极。他吃螃蟹从不吃腿儿,左右一揪,打开盖子吃吃,轻描淡写就扔了。可我没法讨厌他,干煲螃蟹的绝技是他教我的,这样做不水不塌。
这两年,唐山养殖螃蟹的多,不愁吃蟹。嘴馋了弄蟹吃,刚吃还行,半只就觉得油腻了,所以我发现想吃了最好先饿饿,饿了吃着才有味。选晚上吃,中午一般急,晚上可慢悠悠地煮了配黄酒细嚼。千万不可吃多了,少吃才有味。
今年,螃蟹比去年贵一倍,不知道为啥,就像不清楚股票为啥涨跌一样。今天给我哥打电话邀他来吃蟹,哥说生意不好没心情。房大哥正好来家里说自己交通事故地事,问他吃吗,他只是摇头,说钱都打点了只盼着能不挨欺负。
其他狐朋狗党是不能招呼的,一是他们怕他们“偷”我的玩物,二来早有人劝我少聚群儿喝酒,省得瞎说话。那咱就自己喝,不是说“读诗不如独茶,独茶不如独酒”吗!
喝多了忽然想打个电话,问狗党唐麻子咋不朋友圈发文,他说以后只发吃的,闭嘴。他也劝我,我听话以后也只说吃的,强其骨。
秋渐凉,有些感冒,喝着黄酒不觉间上了头,手指慢慢剥蟹,心里暗哼哼着: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城外乱纷纷……
惬惬流光,都是在这碌碌间划过的。